挖機的那些事(78)余丹丹湊錢買房，姚順透導(dǎo)我發(fā)展新挖機

在污水處理廠工地干了兩個多月，我基本上每天都在加班，回家的次數(shù)不過三回。付出終有回報，項目上回款比較準(zhǔn)時，除去油耗和基本保養(yǎng)，凈掙了八萬多。每個月還完D款，我都剩下的錢都交到余丹丹手里。余丹丹一高興，連夜給我燉土雞湯，給補身體。兒子劉建港睡著后，她又像后宮佳麗一樣，把我當(dāng)皇帝一樣，伺候得妥妥當(dāng)當(dāng)。
        這次回家，雖然已經(jīng)到晚上十一點了，余丹丹還是想著法子給我弄好吃的。她娘家魚塘被政府征收，魚都撈起來賣了錢，留了幾只足球般大的角魚。余丹丹去逮回來幾只，養(yǎng)在水缸十多天了。連夜殺了甲魚燉在爐子上，第二天一大早就可以給我打牙祭了。
        我洗漱完畢，見余丹丹穿著睡衣，半遮半掩地露著大腿，撲上去就是一陣折騰。久別勝新婚，兩個人感覺甚好。一番動靜過后，兩個人喘著氣癱在床頭。余丹丹面露紅暈一臉的滿足，經(jīng)過長期面膜護膚后，她的皮膚果然光澤了許多。我見時機成熟，趁熱打鐵地說：老婆，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跟你商量個事。
        余丹丹把頭依偎到我懷里，撒嬌起來：明明是想我了吧，有什么事不能在電話里說的？
        我說，你看今年咱家挖機收益還不錯吧?，F(xiàn)在每個月都有進賬，年底就能把咱爸媽借的錢還清了……你說年年欠爸媽的錢吧，我心里也過意不去。只是這兩天，工地上不少人都在鎮(zhèn)上訂新房了，價格優(yōu)惠力度很大，他們都建議我家也考慮考慮……
        余丹丹說，這個樓盤我知道啊，彭姨家也訂了一套，說有增值空間。可是現(xiàn)在我們手上錢也不夠啊。
        我說，現(xiàn)在只是交訂金，交了訂金就有名額。開盤至少也得兩三個月，我們工地每個月有結(jié)款，到時候首付不就湊齊了嗎？付了首付，咱就省著一點花錢。年底能還咱爸媽多少是多少。
        余丹丹問，訂金多少錢？
        我說：一萬。

第二天中午，三一公司在威斯特酒店舉行新機交機慶宴，姚順邀請了我和錢福來，正好我倆湊到一塊同坐一桌。開席之前，我將一萬塊錢轉(zhuǎn)給了錢福來。
        姚順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，在三一公司拿到一個金牌代理銷售的頭銜，凡是他介紹購機的客戶，都享有一定的現(xiàn)金優(yōu)惠或是同等價值的禮品贈送。最近三一公司又做了一個團購優(yōu)惠活動，姚順比化緣的僧人還勤奮，游說四方軟麿硬泡，一股作氣拿下八臺新機訂單的銷量。這其中他和表弟一人各一臺，湄澤縣司機貢獻(xiàn)兩臺，就連剛從水田洗腳上岸的農(nóng)婦大媽，他都拉人家到展銷處簽訂了合同。黃飛和高富帥也加入了三一陣容，還有一臺銷到了外地。
        雖然姚順也慫恿我買挖機，不過幾次被我含糊其辭地敷衍過去了，我想都沒想過再買一臺挖機。雖然黃飛和我同時起家買的第一臺機，黃飛能發(fā)展第二臺，是因為他第一臺二手日立早就回了本，并且?guī)退麙炅瞬簧馘X。而我的大宇買進虧本賣出也虧本，現(xiàn)在的神鋼每個月還在還貸中。我只想一心一意把D款還完，再作進一步的打算。
        吃完飯回工地，姚順和他表弟的挖機拖運到了大門口。兩輛嶄新的設(shè)備，駕駛室外系著大紅花，像剛過門的新媳婦，引得旁人羨慕不已。高富帥的挖機最先下的拖車，暫時還沒有找到司機，停在項目部的水泥路邊。我早就知道工地上會增進挖機，但是突然多出來的三臺挖機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，不由得令我產(chǎn)生一絲緊迫感，好像自己手里的蛋糕被別人咬上一口似的。幸好黃飛和高富帥的挖機沒有擠進來，不然狼多肉少，大家湯都不夠喝的。
        工地上增加設(shè)備合，隊伍壯大起來了。施工節(jié)奏似乎也不像以往那么緊湊，晚上加班次數(shù)也少了。我隔三差五地回家一趟，每次余丹丹都問房子進展怎么樣了，什么時候開盤，什么時候能收房。我生怕借出去的那一萬塊錢露餡，沒事就在工地宿舍和幾個新來的挖機朋友打點小牌，喝點小酒，日子倒也過得滋潤。
        不到一個月，錢福來就把我的一萬塊錢給還上了。他跟樁機學(xué)徒雖然沒有工資，但是牌桌上一場下來，總能贏個千百八十的。不論三人斗地主，還是四人麻將，或是七八上十人炸金花，十場下來有九場他都能贏。這樣下去，不到樓盤開盤，宿舍里幾個人就能夠給他湊齊首付款了。
        大伙兒都不再跟他玩，他就找樓上60歲還在工地上發(fā)揮余熱的老泥瓦工下象棋。老泥瓦工匠口氣很大，荷包里的錢卻捂出了熱汗。一頓操作猛于虎，一看賭資兩塊五。這幾塊錢，和錢福來買房的期望差距天壤懸隔。于是，錢福來又把目光轉(zhuǎn)向了官橋麻將室，麻將室管飯，他去打麻將就像回家一樣。
        錢福來偶爾也會遇到高端局，那就是和高富帥一塊的時候，陪他做工程的朋友娛樂幾局。高富帥認(rèn)識幾個小包工頭，還有做攪拌站的老杜，都是打起牌來忘記自己姓什么的角色。錢福來運氣好，一晚上贏一兩萬多。第二天他就坐我的車去縣城，給售樓部的安佳苑買了一部蘋果手機。安佳苑收到手機，當(dāng)著幾個同事的面，答應(yīng)和錢福來交往。但是要做他女朋友，前提條件必須要求他買房。
       錢福來心情大好，請我吃了一頓大餐，點了最好的酒，還給我一包好煙。我吸取了酒后騎摩托車摔骨折的慘痛教訓(xùn)后，不敢再貿(mào)然酒駕。上回吃兔肉，已經(jīng)麻煩過張全真幫忙開車，再是不好意思開口。錢福來大手一揮，說，威斯特開房去。
        我一路搖晃，到了酒店房間倒頭就睡。錢福來到洗手間沖了一把臉，出來打電話約牌友。這一晚上，一萬塊錢現(xiàn)金又進了他的腰包。

三個月很快過去，錢福來還真學(xué)藝有成。他能夠單獨操作打樁機干活，手腳麻利動作流暢，打的樁也是嚴(yán)絲合縫，筆直又好看。高富帥也信守承諾，給了他師傅級別的待遇。連李國濤都忍不住驚嘆，錢福來果然天賦異稟，是個操盤機械的奇才。如果說老董的技術(shù)老練，是得益于多年經(jīng)驗的積累，那么錢福來的技術(shù)速成，完全就在于他機靈的腦瓜了和刻苦的學(xué)習(xí)鉆究了。他在機械操作上的活學(xué)運用，和牌桌上表現(xiàn)的靈活多變，讓人不得不佩服。這也是多年來，高富帥看中他的緣故。
        李國濤贊嘆道：你他娘的確實是個人才。
        這個時候，官橋泉茂佳苑離開盤的日子沒剩幾天了。
        我下班回家，就遇見余丹丹騎著電瓶車從外面回來。她一進屋，顧不上捋一捋凌亂的頭發(fā)，就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報紙包起來的包裹。
        我問，什么東西這么神秘？
        余丹丹說，自己看。
        我打開報紙，一大挪鈔票嚇了我一跳。
        余丹丹見我一臉茫然，提醒他，新房子不是快要開盤了嗎？這是剛從我媽那拿的錢，加上今年攢下的，付個首付肯定沒問題了。
        我腦子嗡嗡作響，口袋里正揣著錢福來還他的那一萬塊錢，剛想好的退房理由一下子又忘得一干二凈。懊悔自己自作聰明，想不到假戲成真，余丹丹還真看上這房子了。
        余丹丹把錢拿到樓上房間鎖好，回過頭來又跟我說，我爸媽那邊魚塘不是賠了錢嗎，聽說村子也快拆遷了，他們也打算在我們那個小區(qū)訂一套房。這不正好錢有多余的，我就先借過來用咯。
        我心想生米煮成了熟飯，也只能順從天意了。錢福來交了首付款后，在安佳苑的蠱惑下，又極力慫恿他買房。事已致此，就當(dāng)送個順?biāo)饲榱恕?        余丹丹正甜蜜規(guī)劃著新生活的美好前景，樓下傳來汽車?yán)嚷曇?。我走到窗前一觀望，見姚順從車?yán)锾嶂蟀“亩Y品，往我家院子走進來。
        姚順這人無利不起早，我也知道他的來意。雖然心里百般厭惡，卻還是匆忙下樓去笑臉迎客。余丹丹給姚順倒茶，一臉困惑的表情。堂堂官橋工程機械商會的會長，方圓十里影響非凡的杰出青年 ，后起之秀，突然提著一大堆禮品登門，不可能聊天敘舊的。
        姚順和我在一塊打道多年了，老熟人也就沒有客套。他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，三一公司團購優(yōu)惠活動這幾天就要結(jié)束了，趕上這最后一波的活動，優(yōu)惠力度是空前的。這個機會務(wù)必得抓緊，錯過了那就太可惜。
        他說著從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資料，擺在我面前。我根本沒有心思聽他分析什么挖機D款利率，質(zhì)保售后。神鋼的D款都沒還清，我是堅決不可能再背上一臺新挖機D款的。如果非要在房子和挖機之間做個選擇，我更傾向于房子。畢竟房貸周期長，還款壓力小得多。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余丹丹，問道：那房子的事兒?
        余丹丹知道我的心思。去年王德江工地遲遲沒回款，家里可是擠著兒子的奶粉錢過日子，我也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。余丹丹還經(jīng)常為一點零花錢和我拌嘴，斗氣。貧窮夫妻百事衰，我倆再也不想因為還款的壓力，而鬧得家里雞犬不寧，烏煙瘴氣了。
        她把姚順帶來的東西往他身邊順了順，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叵蛞様偱普f，我們家訂了房，手續(xù)都辦好了，就等開盤。買房的錢可都是我找娘家借的呢……

對于余丹丹干凈利落的回絕，姚順依然面帶笑意，神情自若。他把注意力轉(zhuǎn)向余丹丹，聽完余丹丹準(zhǔn)備買房的計劃，輕描淡寫地問道：你們買的哪一棟，正前方那片墳地遷走了嗎？
        墳地，什么墳地？余丹丹一臉驚詫地看著我，這令我有也點吃驚不小。
        姚順又故作氣憤地?fù)u頭，指責(zé)道：這么大的事，錢福來居然跟你們隱瞞，這還是兄弟嗎？
        余丹丹聽說房子是錢福來勸我買的，臉色大變，當(dāng)著姚順的面又不好斥責(zé)我。姚順趁機把錢福來為了取悅安佳苑歡心，到處忽悠人看房的事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番，據(jù)說鎮(zhèn)上麻將室的徐寡婦就被他騙去買了房子。訂金交了才知道買的房是去給死人看墳，氣得她半夜找到工地上大鬧。不知情的還以為錢福來對徐寡婦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(dāng)。
        余丹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，準(zhǔn)備起身上樓。姚順連忙起身，反客為主地彎腰，給她倒茶，拍著胸打包票說，你們放心，房子交的訂金，我保證給你們分毫不差地要回來。
        這時候，我的母親抱著我兒子從外面回來。姚順向我母親問了聲好，又從錢包拿出兩百塊錢，拼命塞到小建港荷包里面。算是一點心意，給孩子買罐奶粉。
推辭不過，我母親只好收下錢。待我一家人坐下后，姚順開始給我分析買挖機的優(yōu)勢：官橋的飛速發(fā)展，你們也看在了眼里?，F(xiàn)在一臺挖機干活，一個月三四萬的利潤也是實實在在進了口袋?，F(xiàn)在是李國濤的工地，你和他什么關(guān)系？干活你的挖機第一個優(yōu)先，結(jié)賬也是你第一個優(yōu)先。天時地利人和，不發(fā)財都難。你想想，再買一臺挖機，工地上給你養(yǎng)。這叫以錢生錢，兩年之后挖機就是你的了。而你買的房子，你把錢壓在房子里，他能給你生錢嗎？一臺神鋼辛辛苦苦地干活，供應(yīng)自己的車貸不說，還要背負(fù)一個房貸。你覺著劃算嗎？
        姚順這么一說，我頓時覺得有幾分道理。官橋就這么大，挖機越買越多。你不努力掙錢，可能別人就替你把錢掙了。污水處理廠工地，新增加的幾臺挖機，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        余丹丹神色也緩和許多，可能是聽到李國濤的名字，比起錢福來靠譜得多，買房的信念開始動搖起來。我的母親這時候嘆了一口氣，開始說話了：唉，我們這個家底子薄，這么多年呢，從蓋房子到洋洋結(jié)婚，都是四處扯債過著緊巴巴的日子……家里欠人的錢，沒讓洋洋還一分，都是他爸在外面黑汗水流地掙回來的。你說這好不容易債還清了吧，買個挖機又欠外面幾十萬……我們兩老是無能為力了。

我的母親說著，無奈地?fù)u頭，一臉的辛酸和無奈。我愧疚地看著母親，心里不是滋味。金帆紡織廠工地完工后，他我父親跟項目組去了縣城，那邊的工程量大，倉庫的活也繁重得多。不但要收貨記帳，深更半夜還要守在工地收鋼筋木材沙石料。一個月難得回家一趟，身子消瘦了一大圈。他省吃儉用，每個月的工資攢起來，就是為了還蓋房子欠的債。家里的煤氣水電，五谷雜糧從來也沒讓wo操過心。我覺得虧欠父母太多了，再去借錢讓兩老操勞實在太不應(yīng)該。
        想到這里，我對姚順說，買挖機這事呢，一下子太突然。要不過幾天我和我爸先商量商量，這么大的事也得聽聽他的建議。
        說著我把目光投向母親。我的母親也點頭，和余丹丹異口同聲地說，對對對，我們家里先商量商量。
姚順見我一家人態(tài)度鮮明，不再堅持，寒暄幾句便起身告辭。
        晚上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。姚順走后，母親和我聊了一會兒，說飯要一口一口說，路要一步一步走。意思和我最初的想法一樣，那就是先還清神鋼挖機的D款，手上攢一些錢再作后面的打算。我沒有打電話和父親說這事，說了父親也是他母親那套說辭。老人上了年紀(jì)，種了大半輩子地，只想安安穩(wěn)穩(wěn)抱抱孫子，頤養(yǎng)天年。
        余丹丹也一晚上沒睡好。從娘家借來的錢，是還回去，還是買房買挖機，她一時也拿不定主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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